失落的一角

記得四年前的聖誕夜，我剛插大進大學唸書的那個冬夜，在淡水那個小漁村的山上我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。

她說，妳離家出走了。

那時候的我，除了震驚，還很自責。沒想到和你共同生活了17年來，我竟沒能看出妳對這個家的失落感。

遠在淡水電話那頭的我，只能默默的聽著從電話線那端傳來媽媽悲傷過度的聲音。

17歲，正是青春正盛的年紀，17歲，本該是年少無愁的年紀。我不知道妳心中的盤算是什麼，我只知道妳就這樣勇敢滴拋下一切，家人和學業，都不再是妳心中的負累。

4年來你斷斷續續曾又出現在家庭的生命裡，不過短短１天，或是數小時，然後又像蝴蝶一樣飛的遠遠的消失不見。

妳說妳不想唸書了，妳說妳不要被別人拿來跟我比較。妳說妳只是回來拿衣服，妳說爸媽從來就不疼妳。但妳可知道，這4年多來媽媽為妳流盡了多少眼淚。

4年來我們不斷地試圖打聽妳的消息，但是妳卻故意躲著我們，好像捉迷藏一樣，一旦我們連絡上妳一次，妳就又遠遠跑開。

我不知道，到底為什麼，是什麼讓妳，那麼恨我們。是恨嗎？

上週六從新竹回家，媽媽說，妳又去辦了一隻新的手機號碼，帳單又寄來家裡了。我翻翻了翻那疊厚厚的文件，手機費帳單、交通罰單、機車貸款催繳單林林總總，加起來大概有５、６萬之多。

一轉眼妳21歲了，卻好像還是過著漫無計劃的人生。不知道妳在哪裡，不知道妳現在到底在做什麼，望著媽媽日漸蒼老的臉，我抄下了那張

手機費帳單上的一串號碼，撥了通電話。

電話那頭傳來的是陌生男人的聲音，我知道，那是現在陪在你身邊的人。


當妳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話筒那端傳來，我忍不住將我四年來的怒氣全部傾洩而出。

我問你要欠債幾百萬妳才甘願，我問妳到底打算過怎麼樣的人生，我問妳我們究竟是哪裡做錯了，讓妳這麼恨我們恨到完全否定這個照護你17年的家。


我咆哮的告訴妳妳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，妳已經21歲了妳要為自己的人生做選擇，妳就算再恨我們再討厭我們，有一個事實是永遠不會改變，那就是妳永遠是爸媽的女兒，我的妹妹，我們身上永遠流著相同的血液！！！

我跟妳說媽媽的淚已經流乾了，而這四年來弟弟也從小學生變成了高中生，妳知道弟弟考上哪一所高中嗎？妳知道我在哪裡工作嗎？妳知道爸媽的身體狀況好嗎？妳知道家裡的菜園又種出了什麼新菜嗎？妳什麼都不知道。

電話那端傳來妳哭泣的聲音，而電話這端的我也不知不覺的流下淚來。


我還跟妳說了好多好多，但現在我只記得這一點點。

我跟妳說天氣涼了，妳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，如果哪一天妳想通了，我們家永遠在那裡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我的手機裡傳來你的簡訊，妳說妳不是不想回家，妳只是不敢回家，妳不敢面對媽媽。妳說妳沒有幾件冬天的衣服，妳說妳有好多話想跟我說，想告訴我妳這幾年發生的事。

這一次我感覺妳好像真的要回來了。



和妳約了見面，4年來妳變了好多。

因為工作環境的關係，妳講話的語氣跟口吻都跟從前的妳完全不同。聽著妳說妳這幾年來的生活，我多麼希望，妳可以有更好的選擇，但妳說妳己經習慣了。

開車載妳回家拿衣服，看著媽媽不斷地將妳從前的衣服翻出來整理，妳能感受到媽媽對妳的愛嗎？我們真的從來就沒放棄過妳。


希望這次妳不會再躲開了，因為妳的重聚，失落的那一角終將圓滿。
我們永遠是一家人，不管你未來要怎麼走怎麼選擇，我們愛妳。

獻給我的妹妹。